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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响彻大堂的耳光

    To be or not to be.

    莎士比亚的戏剧《哈姆雷特》中有着这么一句,著名的哲学式台词。

    它穿透生活深处,长久地叨扰着世人。

    横亘存在与毁灭之间,每一个人都是哈姆雷特。

    吕锦程也一样。

    包厢里,他被短发少女吻住的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推开她?

    还是不推?

    可无论男人放在关永仪后背的双手发不发力,对方就好像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般,死也不松手。

    不准你推开我。

    怎么样都不可以。

    对时间的感知仿佛一瞬间被拉长了数倍,数十倍。

    一根弦渐渐绷紧,再绷紧,分秒流滴。

    谁也不知道在洗手间的周思凝什么时候回来。

    会不会下一刻出现在两人的背身,会不会下一秒就发现自己的男朋友,正和闺蜜吻在一起。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周思凝甩着湿漉漉的双手,回到包厢的时候,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甚至可以说,好像带着几分怪异。

    包厢里,吕锦程坐在关永仪的对面,保持沉默,低头摆弄着手机。

    而自己的闺蜜面色红润,明明看得出来没有化妆,却一副气色突然好转的样子。

    尤其是那唇瓣,仿佛镀上了一层透明唇釉般,饱满又迷人。

    “回来了?”

    关永仪笑眯眯地抬起头,对周思凝打了个招呼。

    “洗手间好多人啊排了好久。”

    这家店是杭城的网红餐厅,正值元旦佳节,人山人海极为火爆。

    周思凝看着闺蜜,总觉得她望向自己的目光奇奇怪怪的。

    刚刚大秀恩爱的不是我吗?

    关永仪好像不但没有任何羡慕之情,视线里还有些

    嗯.

    表达不出。

    以周思凝的情感阅历,目前的她还解读不出来这份复杂。

    展开来说,这个眼神才是真真正正的饱含着百感交集。

    包括绿了闺蜜的内疚,偷吃别人男友的兴奋,证明自己爱意的勇气,对方有所回应的欣喜.

    以及干脆被发现算了的决绝。

    可惜了。

    如果不是周思凝去洗手间的时长实在太久,自己的肺活量又不允许。

    关永仪真想掀开桌子算了。

    要不然她刚刚实在是气难自抑。

    她难以想象,之后的每一天,闺蜜都在自己面前这么耀武扬威。

    还过不过了?

    好在吕锦程承担了海绵垫这个角色,给了自己情绪最后的缓冲区。

    他一点都没有躲。

    他就那样抱着自己,温温柔柔的接住了那个吻。

    他好像也不害怕面对一切。

    其实女孩子想到这里,原本不顾一切的冲动也就冷却下来了。

    “吃完午饭,我就要回去了。”

    关永仪取了张纸巾,轻描淡写地擦了擦嘴。

    “诶?”

    周思凝闻言一愣。

    “还有一天假呢,这就要回江城了吗?”

    “你还真以为我是来度假的啊?”

    关永仪冷哼一声,抱起胳膊说道。

    “承办法官和我们讲了,节后第一天宣判,到时候灵芝姐在杭城等待送达就可以。”

    “留在杭城也没什么事情,我不如早点回去。”

    “而且绵绵自己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这样啊”

    周思凝眨了眨眼睛,习惯性地又问了一句。

    “不然.在杭城多玩一天呢?我们还可以一起回去。”

    “有什么好玩?”

    没想到,关永仪挑了挑眉毛,一副进攻性十足的表情。

    “看你们两个秀恩爱?”

    “算了吧还是,有人悄悄把群都退了,我觉得总是当电灯泡,也没什么意思。”

    她撇了撇嘴,终于把那个事实说出了口。

    大家在饭桌上形成默契,都在刻意回避的事实。

    吕锦程退了群。

    说到底,周思凝才是他摆在明面上的女朋友。

    他愿意后撤一步,拉开距离。

    杭城,凯宾斯基酒店。

    回到房间之后,关永仪正如刚刚所言一样,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周思凝坐在茶几附近的沙发上,单手拄着下巴,看着闺蜜把一件又一件东西塞进行李箱。

    “卷发棒带这么多?你也真不嫌麻烦。”

    “这件睡衣蛮好看的诶,什么时候买的?”

    “哇宝宝,不是吧?”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和关永仪出门,周思凝依然被闺蜜随身行李之齐全所惊讶到了。

    平时怎么不见她这么精致?

    未来的律师都要求做到这样的吗?

    “问来问去,烦不烦啊你。”

    关永仪抿着嘴,一如既往没有耐心的语气。

    “喜欢哪个回头给你发链接。”

    “卷发棒,我喜欢那个卷发棒,回头你发给我哦~”

    作为客人的周思凝仔仔细细打量着房间,一切干干净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边聊着,一边看着关永仪收拾好了所有行李。

    “等下我和吕锦程一起送你去车站哈~”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叫车就好。”

    杭城和江城都是新一线城市,无论是高铁还是飞机,随时都有说走就走的班次。

    “他不是有合作伙伴在这里嘛!”

    周思宁小嘴一嘟,感觉闺蜜今天整个人都不是很对劲。

    当然,她也隐隐约约能够猜得出一点点原因。

    但她不敢确定。

    “元旦假期不好打车的,让他借辆车给你当司机。”

    “算了,太麻烦了,怪远的,没必要。”

    关永仪摇摇头表示拒绝。

    “你们也是第一次出门旅行,好好珍惜时间玩咯,况且.”

    她伸出食指,对着空气,遥遥点向周思凝的胸口,意味深长。

    “你刚刚消耗了身体,该趁着机会休息一下,多补补。”

    “哎呀,没关系,我给他发消息!”

    周思凝倒是兴高采烈地坚持着,一定要送关永仪到车站。

    “你看,来不及了,别等了,我自己叫车就好。”

    几分钟后,吕锦程似乎在联系谢雨佳借车,迟迟没有消息。

    关永仪摆了摆手,一边拉起拉杆箱,向着电梯方向走去,一边拿出手机叫车。

    “不知道他在干嘛,好慢.”

    周思凝也跟着站起身,帮着闺蜜抽走房卡,一同进入电梯。

    一层,凯宾斯基酒店大堂。

    前台女员工小李频繁操作着电脑,迎接着一位又一位的顾客们。

    正值元旦假期,酒店的业务相当繁忙,解答五花八门的顾客问题,又需要相当程度的耐心。

    不短不长的队伍一直排着,很快到了两位新顾客办理退房,不禁令小李眼前一亮。

    短头发和长头发并肩站在一起,一个帮忙拉箱子,一个把房卡递了过来,都是惊艳级别的大美女。

    “1302是吧,关小姐。”

    “对。”

    短发美人点了点头,手腕一抬看了看时间,面无表情。

    “关小姐,您的房间里有一千三百元的消费,请问是从押金里扣除,还是另外支付?”

    房卡一刷,小李的注意力转向电脑屏幕,笑着问道。

    “.啊?”

    关永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一下变得十分紧张,声音立刻拉低,接了一句。

    “从押金里扣吧。”

    可作为前台迎宾人员,声音洪亮是必修课,也是基本功。

    小李的问句,被旁边百无聊赖的周思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也是个八卦党,就站在关永仪身边,笑眯眯地问了一句。

    “诶?”

    “搞错账单了吧,什么东西花了一千三百块啊?”

    “.”

    关永仪心头一紧,还没考虑好该怎么答话。

    只听到前台的声音响起。

    震耳欲聋。

    “没错的,就是1302房间。”

    见到有人质疑自己的专业性,小李不禁重新看了眼房间号和账单,继续解释了一句。

    “有一条床单损毁掉了,因为我们的床单都是进口的,赔偿金一千三百块。”

    “好了好了,扣就扣吧,走了。”

    关永仪扯了扯闺蜜的衣袖,手心微微出汗。

    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在最后一步退房时出了岔子。

    可听到这番话的周思凝,却完全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

    棕发少女向前两步,抢到关永仪身前,直勾勾望向前台的小李。

    “您好,我再请问一下,床单损毁,洗洗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要全额赔偿?”

    以往软糯糯的声音竟然听得出颤抖。

    “稍等,我看下具体情况。”

    前台小李依旧露出一副职业微笑,八颗雪白的牙齿,笑意盈盈。

    “保洁反馈说,消费产生于12月28号那天,你们把床单中间用剪刀剪掉了一整片。”

    “实在不好意思,这种情况按照规定,确实要全额赔偿。”

    周思凝突然沉默了。

    她扭过头,望向身边的关永仪。

    关永仪也看着她。

    视线交汇。

    大堂里人声鼎沸,两位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却一时间突然齐齐失去了声音。

    都说聪明女人最好命,可也最苦命。

    太过敏锐其实是一种痛苦。

    把酒店的床单弄脏,其实是每个人都可能会遇到的事情。

    这并不罕见。

    可把床单中间用剪刀剪了下来,这就很奇怪。

    奇怪到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举动。

    这不合理。

    剪床单干嘛呢?

    剪下来那么一块有什么用呢?

    除非

    在这张床单上,发生了某种纪念意义十足的事情。

    关永仪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度秒如年。

    直到周思凝重新开口。

    “关关,你为什么剪床单?”

    她哑着声音,双拳捏紧,表情几乎扭曲到一起。

    “心情不好,所以剪了。”

    关永仪回答。

    “心情不好?”

    周思凝突然笑了一下。

    “12月28号是演唱会吧?刚刚看完偶像的演唱会,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需要理由吗?”

    关永仪冷着声音,眉头蹙起。

    这很难解释。

    她也没办法解释。

    “到底是有人陪着看演唱会心情太好,还是心情不好?”

    前台附近,后方排着队的人已经开始小声嘟哝。

    周思凝却全无反应。

    这一刻的她仿佛看不见其他人,只是双眸紧紧盯着关永仪。

    “.”

    关永仪咬着嘴唇,没说话。

    “关永仪,你说啊!”

    周思凝突然提高声音,以一个全然不顾社交评价的声音再次问了一句。

    “为什么剪床单?”

    “想剪就剪,你管我为什么?”

    关永仪同样面无表情,扭过头抢过拉杆箱。

    “我要走了,出租车快到了。”

    “关永仪,你是一个人睡的吗?”

    “床单弄脏了,对不对?”

    “流血了,对不对?”

    “你要留下来当纪念,所以把某一块剪碎了,正好在中间,对不对?”

    周思凝先是音调很低,然后渐渐抬高,如同海平面在夕阳中拉升。

    她连珠炮也似地,一个问句接一个问句,声音像是锥子,狠狠扎进人心里。

    “你告诉我啊!到底对不对?”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关永仪转过身就走。

    可周思凝拉住了她的胳膊,力道十足,她竟然动弹不得。

    “对不对?”

    “关永仪,对不对?”

    一句又一句,像是没有一个答案,今天就抵死不松开。

    “对。”

    关永仪松开箱子,干脆点点头,嘴角是前所未见的笑意。

    “就是这样。”

    “你既然知道了还问什么?”

    “.”

    周思凝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胸口猛地一滞。

    她承认了。

    关永仪竟然承认了?

    也就是说

    自己一直以来的不安,猜忌和怀疑,这就是答案?

    吕锦程和关永仪真有关系?

    真的?

    这些都是真的?

    床单真的是第一次的战利品?

    这他妈竟然是真的?!

    两个人真的睡在一起?

    她的第一次,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过夜。

    她和吕锦程.

    通通都已经经历过了?

    可我

    她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下出自本能的反应。

    在一片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声中,她狠狠拉过短发少女的身子,抡起右臂,对着闺蜜精致的侧脸。

    啪!

    耳光的声音响彻大堂。

    比她们的对话声还要响。

    短发少女的黑框眼镜,被扇到了不知道什么角落里,侧脸也马上浮起深红。

    这一巴掌打得极狠,几乎用尽了女孩全部的力气。

    十八年来全部的力气。

    可关永仪竟然在笑。

    她眯着眼睛,正面看着周思凝,以及刚刚出现在大堂的吕锦程,嘴角轻轻翘起。

    “你他妈真不要脸!”

    周思凝泪流满面。

    给我十分钟,还没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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