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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六十七·婚宴

    儿子潇洒嗨皮,父母忙里忙外。

    谢以勤跟在驸马李昌身边,迎接着一个个贵客。

    诸多阁部院重臣陆续到来,这些大佬他平时见一个都难,今天却是扎堆出现打包馈赠。

    偏偏谢以勤还记不清脸,因为人数也太多了,留给他的记忆时间太短了。

    “恭喜恭喜!”

    “这位是……”

    身为宗正寺卿的驸马李昌,倒是对此门儿清,不断给谢以勤做着介绍。

    负责送大雁进宫的四叔、五叔,分别叫谢以廉、谢以信。

    谢衍在内东门外跟公主对拜之后,就须独自提前返回宅中做准备。四叔、五叔则要担负起迎亲重任,率领迎亲队伍引着公主车驾。

    “兄长,我们回来了。”

    “兄长,这边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谢以勤说道:“你们来回皆步行,想必已经累了,进去坐着休息吧。”

    谢家的男子独坐一桌,自然还有些空缺,由四个郡马给补上。

    郡马,就是郡主的丈夫、亲王的女婿。

    此类倒霉蛋比驸马还惨,朝廷对驸马的限制他们一个不缺,却还享受不到驸马那么高的待遇。

    王贻彤和女儿谢婉,则跟权贵家的女眷,在院中的妇孺区域吃饭。

    能够为公主送嫁的诰命女子,也需要精心挑选,不是谁都有资格的,而且还有年龄限制。她们今日可进宫去吃席。

    剩下的权贵女眷,却是来公主第这边吃席。

    当然,还有小孩子。

    一般只带一个嫡子,连嫡女都少见,因为名额就那么多。

    谢婉刚刚坐下,就仿佛被众星拱月。除了她之外,这张桌子全是小男孩!

    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屁孩儿,学着大人模样起身作揖:“鄙人侯及之,暂未有表字,不敢问小娘子芳名。”

    谢婉平时在家挺疯的,此刻居然也有礼貌,端端正正行万福礼:“我叫谢婉。今天的新郎官是我六哥。”

    “原来是谢学士之妹,”另一个小屁孩也起身作揖,“在下葛象祖。当朝副相,是我的祖父。”

    谢婉连忙还礼,心中有些不喜,总觉得对方在以势压人。

    你祖父是副相好了不起?

    我嫂嫂还是公主呢!

    其他几个小屁孩,也纷纷自报姓名。这一桌的规格还挺高,除了谢婉之外,七个男孩全是阁臣的孙子、曾孙。

    小男孩也是男人,也有莫名的胜负欲。

    谢婉继承了优秀的颜值基因,在小姑娘里面算是极为美貌。而且,这桌只她一个女孩子,竟引得七位阁臣的后代争相表现。

    有人套近乎,有人讲笑话,有人调皮捣蛋,有人假装高冷,都在试图吸引谢婉的注意力。

    谢十三妹一下子就迎来人生的高光时刻。

    那个叫侯及之的小屁孩儿,得意洋洋说道:“我五岁开蒙,只用三年就读完小学四年的课程,又用两年读完三年的中学课程。别看我才十二岁,却已读了两年大学(其实是高中)课程!”

    “侯家哥哥真厉害!”谢婉由衷赞叹。

    葛象祖认为侯及之抢了自己的风头,便在旁边酸溜溜说:“你这么厉害,怎不去读太学的神童舍?不会是没考上吧?”

    侯及之冷笑:“先帝为了杜绝神童试舞弊,严禁阁部院大臣之近亲就读太学神童舍。葛兄身为副相之孙,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我自是知道的,刚才不过是戏言而已。”葛象祖一张小脸通红。

    这桌小屁孩当中,年龄最小的只有八岁。他拍打桌子调皮捣蛋,发现无法吸引小姐姐注意,便拿出玩具自个儿玩起来。

    又有一个九岁的小屁孩儿炫耀说:“我玩气毬,已练会了五套解数!”

    这顿时引来同座的不屑:“我早就会十多套解数了。”

    谢婉感觉好有趣,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哇,袁家哥哥踢球真厉害。”

    被谢婉这么一赞叹,阁臣袁怀义(在内阁睡觉那位)的孙子仿佛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说:“我已在练箭了。别看我才十一岁,我已经能开三斗弓。阿翁还说,等我十三岁就练习火铳!”

    谢婉问道:“袁家哥哥长大了要做将军吗?”

    小屁孩儿猛拍自己的胸膛:“我要学祖翁那般,杀贼报国,凭军功入阁为相!”

    “袁家哥哥太有志气了。”谢婉崇拜道。

    这下轮到侯及之不爽:“我却要考状元,今后长大了做首相!”

    谢婉说道:“侯家哥哥读书厉害,一定能考中状元。”

    葛象祖说:“有什么好神气的?他祖父在内阁排第三,我祖父在内阁排第二!”

    谢婉终究不是真绿茶,她看不惯这个葛象祖:“比长辈的官位算什么本事?你若是厉害,便跟侯家哥哥比读书,跟袁家哥哥比习武。”

    “就是!”

    “谢家妹妹说得对!”

    侯、袁两个小屁孩纷纷赞成,感觉谢婉说到了他们心坎上。

    “哼!”

    葛象祖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生气摆脸色。

    他在家里摆脸色,立即就有人来哄。可在这张桌子上,却引来一阵讥笑。

    那八岁的小屁孩还递来玩具:“你要玩魔方吗?”

    葛象祖顺手就把魔方扔了。

    谢婉立即指责:“你欺负小孩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对葛象祖怒目而视。

    葛象祖感觉自己混不下去了,就起身跑去隔壁桌,把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扯起:“换座。你去那边,我坐这里!”

    “哈哈哈哈!”众人欢笑不已。

    ……

    “在下谢以信,字德诚。这是家兄谢以廉,字德清。”五叔谢以信作揖见礼,“敢问几位尊姓大名?”

    那四位郡马,纷纷报上姓名。

    他们的地位,放在这种场合极低,不敢有丝毫的傲气,倒是跟谢以勤的两个兄弟聊得来。

    一问之下,竟有三个都是开国勋贵之后,分别是白胜、杨志、花荣的后代。

    白家和花家已极为落魄,靠着子孙重新立功进封,勉勉强强还保着嫡系的末等爵位。他们先祖打下的丰厚家业,也因几次分家而日渐萎缩。

    但杨志的后人,却是开封豪族,因在鼎泰朝立功,当时已恢复到侯爵之位。

    四年前,失去兵权的杨侯爷响应勤王,跟着开封总兵又捞了一笔功劳。虽然没有进封县公,却加了食邑和食实封,并且重新获得兵权,若再立功必然升为县公。

    四叔、五叔和四位郡马聊得起劲,谢是章拄着拐杖翩然而至,犹如隐士高人突然出现在红尘中。

    众人纷纷起身迎接,谢是章点头微笑:“且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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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客已经到齐,一道道菜肴陆续端来。

    谢以勤也终于回到了座位,他之前不断的作揖待客,此时腰都已经酸疼了。赶紧歇会儿,接下来还要拉着四弟、五弟去敬酒。

    夜幕渐渐降临,戏台之上,灯火明亮。

    大明裁撤了教坊司,顶尖乐师全扔进翰林院,平时除了给皇室演奏之外,还要负责朝会、祭祀等重要场合的音乐。

    乐师们看似地位很高,经常接触到皇帝、重臣。但今天来参加婚宴,他们甚至没资格入席,只能演奏完毕再另开几桌。

    谢是章曾经看不惯的那些人,其实真没什么能量!

    宾客们吃吃喝喝,台上已经开始表演燕乐。

    杨麟之坐在舞台正中央,身前摆着一架古筝。周围还有十多个乐工,演奏其他一些乐器。

    筝音响起,宾客们纷纷看向台上。

    此曲名叫《凤凰于飞》,由古筝弹奏凤与凰恩爱飞翔,其他乐器则弹奏百鸟相随。

    这是一曲歌颂爱情、祝福婚姻的喜庆燕乐,由杨麟之在十多年前创作而成,如今早已成了婚宴必奏曲目。

    杨麟之就喜欢这种热闹的作品,经常被人鄙视俗气透顶。但架不住皇室喜欢,权贵喜欢,富豪喜欢,平民百姓也喜欢。

    所以,他现在成了主流音乐界的老大,重要的大型活动总是离不开他!

    一曲奏响,热热闹闹,瞬间让喜宴变得更有气氛。

    “啪啪啪啪!”

    《凤凰于飞》奏罢,所有宾客都放下筷子,既为乐师们鼓掌,也是在庆祝今天的婚礼。

    接下来又是一首喜庆的燕乐,而且演奏乐器增加到三十多种。

    第三个节目,变成了戏曲,同样是热热闹闹的喜剧。

    舞台上的演员插科打诨,台下的权贵们哈哈大笑,就连首相邓公武都笑声不断。

    难得闲下来,何必想烦心事?

    趁着热闹,驸马李昌带着谢以勤兄弟三人到处敬酒。

    宾客喝得微醺之时,有操办婚宴的宗正寺吏员过来说:“该老先生抚琴了。”

    谢是章也已喝得醉醺醺,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那宗正寺吏员赶紧搀扶,开始担心这老头儿要搞砸。

    舞台已经安静下来,台下宾客却更欢闹。

    有人在高谈阔论,有人在猜枚行酒,甚至有人喝高了跑去吐。

    已经没有几个宾客,还关心舞台上演奏什么。

    众多乐工退到后台,大部分人趁机休息,也有一些在准备下一场。

    “咚咚……”

    琴音响起,在喧闹的喜宴上,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应。大部分宾客喝得正欢,甚至不晓得已经换了演奏者。

    但在后台休息的乐工们,却齐刷刷扭头看过去。

    他们属于行家,只几个音就能听出东西来。

    “这位是?”一个翰林琴师问。

    杨麟之说道:“谢驸马的祖父,陶王生前款待的最后一位琴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张琴应该是陶王赠送的春雷。”

    春雷,宋徽宗收藏的珍品,号称万琴堂中第一品,后被李清照带去了辋川谷。

    乐工们听着琴声神色各异,有一脸陶醉者,也有满脸不屑者。。

    谢是章弹奏的是《凤求凰》,不管后世对司马相如的评价如何,反正古代人是歌颂这段爱情的。

    谢是章早就进入了醉酒状态,他似乎在回忆自己的某段感情。不但技巧达到巅峰,而且琴音里情绪饱满。

    七位阁臣、正副枢密使、正副通政院使、左右都御史,以及那些亲王、公侯、驸马们,此刻坐得离舞台最近。

    他们大部分人依旧在宴饮耍乐,却有几人因为琴音看向了台上。继而闭上眼睛聆听,那琴声似乎能穿透喜宴的喧嚣,直达听者的耳朵并触及灵魂。

    “这是新入翰林院的乐工?”邓公武问道。

    阁臣袁怀义正在豪饮,迷迷糊糊问:“什么?”

    邓公武说:“没事,阁下继续喝吧。”

    “来来来,猜枚猜枚,今日公主大婚,谁都不许躲酒!”袁怀义开怀大笑,他对听琴没有任何兴趣。

    而且在内阁会议萎靡睡觉的他,此刻到了宴席上却精神奕奕,似乎铁了心要把其他阁臣全部灌醉。

    阁臣张育对袁怀义摆手:“听完此曲再与你猜枚。”

    袁怀义颇觉无趣,只能转身看向舞台,看着上面那个傻老头儿抚琴。

    谢以勤已经跟着驸马李昌,绕着全场都敬了一圈酒。

    他在回桌的时候,看见老父亲正在弹奏。而邻近舞台的几桌权贵,有三分之一都停止了喝酒,正在聚精会神的聆听。

    这一刻,让他心怀怨怼的老父亲,似乎正在绽放着万丈光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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