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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舌战

    虽说中幽皇朝与天玺剑宗皆是人间宗门,不属于仙界势力。

    可依着牧云夜的意思,一下子想要将这两股势力都给动了,那可不是什么小事啊。

    且不说中幽皇朝连接人间幽冥两界,一旦有所异变,阴阳两界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届时,人间乱鬼逢祸,阴泉侵蚀阳间,民不聊生,灵气污浊,如此后果,遭殃的可是人间的百姓与诸国民生。

    天玺剑宗就更不用说了,千年基业,人间宗门之首,亦是身负要责,守护苍生正道。

    如今这人间看似清平,可魔界渐有复兴之相,甚至刚刚不过派出五名仙人,就有不知名的魔头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抹杀一名白仙的存在。

    若是三宗归于两宗,人间平衡必然大乱。

    众仙心想,这牧仙君可真是敢说,一张口就要动这两大势力。

    更莫说这中幽女帝乃是尊仙之女,那百里羽更是未来金仙,授仙尊亲点命格。

    日后所创成就,甚至很有可能在他父亲之上。

    他说这话,当真是一点也不怕得罪人。

    牧西烈面色一沉,喝声道:“逆子!这里岂有你胡言的份!”

    牧云夜笑道:“父亲莫怪,还请听儿子把话说完,这嬴姬娘娘也百里宗主虽有不教之过,却也还未到问罪宗门的地步。

    儿子的意思是不妨将这虚假消息放出,如若此魔不归,中幽皇朝天玺剑宗乃至于他的父母,都会为他之罪,受到牵连,尽数打入天狱之中。

    儿子相信,他此番北行跨界之路,必然走得极不坦顺。”

    牧西烈面上一怔,似有被儿子的话所打动。

    众仙也陷入一片迟疑的沉默。

    不得不说,牧云夜的提议的确极其打动人心。

    尸魔王族是在是如同噩梦一般的存在,那王女司离至今难灭,虽然不似魔族那般入侵他界,无端挑起战争,却也是个实打实的一代魔头。

    更何况她虽低调,可谁都知晓,这些年来,她一直隐蔽于黑暗之中蠢蠢欲动,复活尸王将臣的心始终不灭。

    如今又多出这么一个年幼的尸魔王族,岂非意味着尸魔一族又开始有了兴起之相?

    自焚海之战,尸魔一族便与仙族的仇恨演变到了不可化解、不共戴天的程度。

    如今放虎归山,便是来日仙族之祸。

    若是能略施小记,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将那尸魔引回诛杀,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嬴姬面无表情地看着云端之上祥云万里的群仙,似是感应到了他们心中所想,唇角勾起一个微讽的弧度。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面色如土的百里羽。

    她冷冷一笑,分明此刻处境已如临深渊,她那张绝丽的面容依旧不惊不惧,面对这仙尊圣颜,也毫无半分畏色,厉声道:

    “可笑,一口一个不教之责,真不知我儿犯了何等罪过,值得让你们牵连出整个宗门,整个皇朝!”

    牧云夜立于城下,亦是冷笑不止:“嬴姬娘娘这话说得好生没道理,尸魔一族的存在本就有违天理,如此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更何况仙尊圣口已开,死后成魔者,再无前尘亲缘。

    本君知晓娘娘心中丧子心痛,可那只尸魔已不是你的儿子,你亦不是他的娘亲,那不过是顶着你儿子皮囊在这世间行走作乱的一个冷血怪物罢了。

    如此道理嬴姬娘娘都看不破,非要一叶障目,莫不是非要等那尸魔成为下一个祸害苍生的王族司离才知醒悟?

    如今并非真要您皇朝一干人等下狱听审,不过是借以虚招,小骗一番,便可永解后患。

    本君相信,素来一向秉承克己奉公的百里宗主就绝不会像娘娘这般私心过重。

    而且我仙辈中人,素来慈悲为怀,若是二位能够配合一二,将那尸魔引来,荣我等一同作法将他镇伏,在他身上打个百十来道的伏魔仙印。

    倒也不必取他性命,仙尊大人亦会看在二人爱子心切的份上,法外开恩,将他收押婆娑天狱,永世镇压,不取性命,岂不是两全其美?

    娘娘,本君我在,这也是好心在为你们一家人做打算呢?”

    百里羽豁然抬起眼眸,眼神如刀,却未说话,也未反驳。

    或许对他而言,百里安若身堕暗黑大陆,即便如今身有初心不灭,可在那样黑暗冷血的世界里,来日或许会正如牧云夜所言,成为第二个司离。

    如此,来日战场相见,只会比现在痛苦十倍百倍。

    与其如此,落下伏魔金印,永世封印于天狱之中,至少……还能保住性命?

    嬴姬倏然间已挺直长眉,眼底煞气逼人,面上却是在森森的笑着:

    “牧仙君巧舌如黄,倒也着实与那魔界河主葬心有得一辩。

    你既口口声声说,死后为魔,前尘亲缘尽断,我当自清醒,将他当做邪魔一样引来除去,这便就是大义。

    如若不然,那便是自私自利,目光短浅,不顾苍生死活?

    真是好大一个帽子扣上来啊!

    可牧仙君莫不是忘记了,你口口声声说要将中幽皇朝天玺剑宗一众人等问罪下狱,借以引来你口中的那个披着皮囊的冷血怪物。

    既是不问亲缘的冷血无情怪物,你又凭什么笃定且肯定,他会为此自投罗网?!”

    嬴姬声声句句,穿凿人心,凤眸微微眯起,眼底清光闪烁间直如清江匹练,让人心中不寒而栗:

    “因为在你亲眼所见之下,我儿因我之故,怒然杀死金仙丰虚,救下全城人性命,并非无情冷血!

    更非你口中所说的前尘亲缘尽断,即便是尸魔,他依旧会为亲缘所累,他依旧是一个会担心父母,心疼父母的好孩子!

    他既是一个好孩子,那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自然也就无法问罪与他。

    若他当真如你所言,已经堕落魔道,你这自诩聪明的所为计谋,却也引不来他,诸多道理,皆是狗屁不通!”

    “你若是执意要以此计引他入局!就意味着你也从心底觉得,尸魔并非无可救药,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敬爱父母的生灵!

    你若是执意要以此计引他入局!就意味着你在推翻质疑仙尊大人对尸魔一族冷血无情残酷弑杀无可救药的评判与定义!”

    嬴姬说着说着,煞有其事的一锤定音,恍然大悟般的冷笑道:

    “原来这真正的局藏在这儿里啊,牧仙君看似要捉拿尸魔,实则却是令藏心思在为尸魔一族变相改变众生对尸魔一族的认知啊。”

    “原来牧仙君是这样想尸魔一族的吗?原来身为仙人后裔的你,也是觉得当年焚海一战,尸魔一族被覆灭太过残忍。

    其实尸魔一族也可以有情,也可以顾亲的。

    如此说来,在牧仙君心中,原来尸魔一族也与寻常人并无二致啊。”

    嬴姬说牧云夜的帽子扣得大,于是她便不动声色,三言两语之间,四两拨千斤地回扣了一个更大的帽子回去。

    更可怕的是,这个帽子还扣得煞有其事,极其经得起反复推敲,细细品味一番,竟还好似真同她说得那般,不禁叫众仙怀疑,这种关键时候,牧云夜跳出来这般积极作甚。

    莫不是真在隐晦的为尸魔一族洗刷冤屈,改变众仙对尸魔一族的想法?

    若是他这计谋未能成功,也就意味着正如嬴姬所言,他今日所说的,不过是一通屁话。

    若是计谋成功了,当真以父母做为要挟,将那尸魔引来此地,那岂不是意味着尸魔还是个敬重爱戴父母,心怀情爱的好孩子?

    既然心怀情爱,那就并非算是真的全然入了魔道,他又的的确确并无罪责在身,那要怎么诛杀他?

    诛来诛去,反倒成了一场笑话?

    虽说嬴姬一番言论听起来荒缪却经得起推敲,果然,仙群之中有人不禁暗自朝他多看了几眼。

    似是真的想要从牧云夜的神情反应中来揣度他对尸魔一族是否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

    牧云夜自诩才智过人,聪明一世,哪里想得到三言两语之间嬴姬就将火烧到了他的身上来。

    瞬间全身冷汗就涌了上来,他眼神锋利,寒声道:“嬴姬娘娘可莫要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而来随意诬陷于本君!”

    嬴姬眉眼凛冽如染刀剑锋利光芒,嗓音冰冷:“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本性使然,天经地义。

    可牧仙君暗中认可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尸魔,难保不是暗藏异心。

    依我之见,不如先将此子打入天狱好好审审,究竟是何居心,竟敢质疑仙尊圣言。

    近年来尸魔一族蠢蠢欲动,尸魔将臣虽被封印多年,可他为神期间,可是有不少仙神拥戴者的。

    保不齐如今的仙界还藏着一些心思不净的脏东西一直在与暗黑大陆暗有勾结,心怀不轨。”

    世间就没有不漏风的网。

    仙界之中自然是有拥戴将臣的旧日之神暗中隐姓埋名。

    只是藏得极深,且无迹可寻,一直在暗中等待将臣复苏醒来。

    尤其是越位高权重活得越久的仙人,就越有可能与旧神将臣暗中有所牵连。

    而牧云夜的父亲,也是一名古老的金仙。

    牧西烈一双眼睛都快喷出火来:“满口胡言,这是污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嬴姬冷笑道:“原来你也知道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眼看着这把反烧过来的火越烧越旺,牧云夜寒声道:“嬴姬娘娘私心过甚,为了袒护那只尸魔,竟不惜颠倒黑白污蔑上仙,若是……”

    “牧云夜。”

    天上仙尊祝斩终于开口,念出他名字的那一瞬间,牧云夜说话的双唇勐然合上,抿出一条金色的光线。

    竟是已被下了禁言令。

    牧云夜浑身冷汗逼出,知晓仙尊此举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仙尊祝斩俯眸瞰来:“卿之所谏,是希望仙界以人父母作为要挟,来逼魔就范?

    卿是觉得,世间人礼纲常,为人父母因私心庇护子女乃是罪过,需要打下诏狱?”

    澹澹的反问句不带任何情绪,依旧无悲无喜,无嗔无怒。

    可众仙纷纷敛容正目。

    知晓牧云夜今日这一番言论,当真是踩在了仙尊大人的雷区上了。

    仙辈中人,哪怕是御敌邪魔,也不可行宵小之事。

    牧云夜今日班门弄斧之言,真真是自作聪明。

    仙尊祝斩接着又澹澹说道:“牧卿,此子既是你管教不言,便有牧卿归入仙界之后,亲手将他压入天狱之中,自醒三月吧。”

    牧西烈脸色白了白,却不敢有任何异议,只能行礼遵命。

    百里羽同样也是一身冷汗,既惊于嬴姬于万仙面前,仍能无所畏惧,在那惊飙拂野的圣意巍然之下,也能镇定若山,更叹于她竟有如此口才,三言两语便化解儿子的危机。

    心中大石总算落下。

    百里羽从地上起身,来到嬴姬身边,低声说道:“今日若非有你,小安他真的怕是在劫难逃。”

    嬴姬此刻的心情极其不好,一点就炸,眼神冷得能够刀死人:

    “你是担心他在劫难逃,还是担心你的天玺剑宗在劫难逃?”

    百里羽眉头大皱:“嬴姬,今日我不想同你吵架,你分明知晓,我就不是这个意思。”

    “可你迟疑了不是吗?”嬴姬冷笑:“在牧云夜说小安未来会成为第二个司离的时候,你不是迟疑动摇了吗?”

    百里安心口一震,嬴姬的目光如刀,毫不留情的在他心上钻了好几个孔,他慢慢低下头去,却未做辩解。

    嬴姬深吸一口气,涩然一笑,目光早已是一片释然的死寂:

    “我早就清醒过来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失望的,只是百里羽你似乎对自己还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

    “你这人啊,永远都是在世人面前康慨的做你的盖世英雄,可是在我和儿子这里,你永远都是一个逃兵。”

    百里羽面容惨白,嬴姬所说的话,字字滚烫,像岩浆一样灼着他的心。

    嬴姬缓缓吐了一口气,不知从何时起,对于百里羽给她带来的负面情绪,她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很快平复。

    她眼神戏谑地看了百里羽一眼,道:“我觉得,你起身起得太快了些,应该还要再跪一会。”

    百里羽不解其言,正要发问,可还未来得及发问,天上仙尊翻掌打下两道金印,毫不留情的轰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百里羽瞬间如有圣山压顶,浑身骨骼欲裂,身体一矮,重重跪伏在地,嬴姬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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