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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八章:夜下行

    百里安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飞快夺过她手中的小筏揉成一团,藏到身后头,结结巴巴道:“这上头关于一些隐秘我……我尚未参透,你容我再看几日。”

    他在心中将宁非烟那手欠的家伙骂了无数遍。

    女魔君笑得肚子都疼了,毫无形象地在美人榻上滚来滚去,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喜欢,这个小筏就送你了,无需还了。”

    百里安面上青红交加,一时间拿她又没有办法,拉着一张脸转身就走。

    结果没过多久,他折返回来:“你能不能将记载北渊妖帝的古秘给我一观?”

    论规矩,一河是有权利执掌北渊妖帝古秘的,百里安不能明面上求界门古秘。

    但提出要北渊妖帝的古秘记卷,并不过分。

    女魔君立马脸色一垮,不高兴道:“你这是为了宁非烟求的。”

    百里安刚想说是,可看到女魔君那刀子般的眼神,心说若是应了,宁非烟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只好转口道:“我见你这几日被那四方妖帝的事情缠得焦头烂额,精神憔悴了不少,想着北渊妖帝正属于我的知情权柄范围以内,便想看看能不能为你分担一些压力。”

    如此拙劣的借口,他没想瞒过精明似鬼的女魔君,不过是维持一下两人的面子功夫。

    魔君是个聪明人,想必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过多的为难他。

    不曾想,他今日倒是高估了女魔君的智商。

    侧卧在美人榻上的魔君陛下愣愣地看着他,眼中似有无限惊喜,格外柔软的目光里似是含着几分卑微与窃喜。

    她一只小手慢慢地蹭了过来,拉住他的一角衣袖,黑黑的眼睛里又流溢着一抹惟恐是梦的不安:“你……这是在心疼我?”

    这……

    百里安一时之间难以区分魔君陛下这是在卖乖还是演戏,话不敢应得太满,只好委婉道:“我是担心陛下难以承受那四名妖族大帝的压力。”

    女魔君笑了起来,不同往日那张扬妖娆的笑,面前的这张笑容浅浅温软,像是一下子就被人捋顺了毛发的小猫,找到了窝的感觉。

    听到他亲口说是真的担心她,她才松开他的衣袖,身子慢慢靠了过去,抱着他的一只手臂,轻声道:“你担心我,我很开心。”

    被女魔君又磨去了大半日的功夫,当百里安回到朝暮殿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宁非烟回来得甚早,殿内膳桌上准备了一个红泥小炉,里头正滚滚地煮着红油汤水,里头飘着薄嫩的肉片鱼片还有脑花。

    她竟是准备了一大桌子的巴蜀火锅。

    估计是寻着味儿,苏靖与尹白霜也来了,遥遥而坐,分明是一张桌子,却生生给她们二人隔离出了两个冰火世界的感觉。

    “今日回来得倒是挺早呀,陛下身子这就虚了,不过半日功夫就舍得放你回来了?”宁非烟那祸害正咬着筷子,对百里安盈盈笑道。

    百里安瞥了一眼那一桌子美食,嘴巴一沉,他又不能吃,只能干看着。

    他可是最喜欢巴蜀的火锅了。

    不过对于苏靖也尹白霜二人同坐一桌的画面他倒是感到分外惊奇,平日里如同水火的两人,竟然会为了一顿火锅齐聚,倒是难得。

    “如今四方妖帝作祟,魔君近日一段时间怕是过得极为艰难,晚上她要同葬心去一趟南方观灾,今夜不再魔都。”

    百里安放下手中那一摞古秘书籍,也寻了一个空位坐下,道:“北渊妖帝的古秘我要来了,你要不要看?”

    膳桌上的三人齐齐朝他看来,宁非烟目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并未拒绝:“拿来我瞧瞧。”

    百里安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将那些书卷摆放整齐,找出关于北渊妖帝的记载交给她。

    期间为了能够尽快找出界门之所在,尹白霜与苏靖也随手翻来两本观阅,却发现经她们之眼所触目的,却是空白的纸张书页,寸字不显。

    宁非烟笑道:“二位姑娘还是省些功夫吧,这些皆是我魔族秘卷,若非身负魔河之力者,皆不可观。”

    苏靖看着雪白书卷上浮现出的几点晦涩玄奥的墨迹如刻印入心,让她灵台隐隐刺痛,仿佛一枚黑色的种子埋入神府之中,驱之不散。

    她目光一沉,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书卷,看向百里安,话语之中隐含警诫:“一旦成就魔河之身,他日你再归人间,便再无独善其身之日。”

    百里安正欲说话,却被尹白霜冷笑不止地打断道:“纵然不是魔河,他亦是于世不容的尸魔,即便没有那魔河加身,以如今这正道仙门的形势,一点小妖小灵都要除灭诛杀,苏少宗主告诉我,他又当如何独善其身?”

    苏靖目光一凉,淡道:“你想说什么?”

    尹白霜双手托腮,寒幽幽的目光细细观察着苏靖面上的神色表情,她冷笑道:“我想说,一只小尸魔罢了,何时能够劳驾苏少宗主这般记挂?”

    苏靖墨色眸子往她脸上冷冷滑落,寡淡的神情叫人难以捕捉出一丝异样的情绪:“尸魔者,承魔河,如此大事,得我记挂很奇怪?”

    滴水不漏的回答让尹白霜纤眉蹙起。

    百里安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忙岔开话题,道:“近日以来,天干山可还太平?魔族日夜巡山,也不知温姐姐她们现下如何了?”

    原本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对于天干山中的干扰结界,百里安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魔族上下,近日以来为那四方妖帝的事惹得焦头烂额,如今又哪有那闲工夫去专心对付天干山中的温含薇她们。

    虽然有人日夜巡山,但兵力显然远不及前几日。

    谁知,苏靖却是难得地沉了目光,脸色并不大好看:“昨夜温含薇她们夜间受到了山中原生的妖鬼所袭,她受了一些伤,昏迷了大半日,今夜才得以醒来。”

    百里安脸色一变:“什么?温姐姐受伤了?”

    宁非烟奇道:“你一直未离开此殿,何时对温含薇那边发生的事知晓得这般清楚。”

    苏靖道:“我幼年时,温含薇在我体内种下了一道剑念,可用以传音定位。”

    她抬首看了百里安一眼,道:“天干山中的原生妖鬼虽来势汹汹,但不知为何,并无杀意,伤了洞中几人后,便又各自散尽离开,也未将她们方位上报魔都中来,温含薇暂无性命之虞,你无需过分担心。”

    听闻此言,百里安与宁非烟皆是暗自皱眉,总觉得这事透着几分古怪。

    且不说能够在重重魔将之中杀出重围一路逃至天干山的温含薇为何能够这般不设防为山中妖鬼所伤。

    而这妖鬼伤而不杀,只是默默离去,亦是让人难以猜测出其用以何在。

    苏靖道:“温含薇身上伤药不多,入夜了,我想上山送些伤药。”

    宁非烟笑道:“观书寻界门之事刻不容缓,不如妾身陪你一行可好?”

    苏靖看了她一眼,并未拒绝她的‘好意’,微微颔首:“有劳。”

    宁非烟这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竟然会主动要求跑这么一遭,百里安颇为意外,但看到她那双不可捉摸的含笑眼眸,似有所悟。

    真正叫宁非烟跑上这么一趟的,怕是因为那山中伤人的妖鬼叫她感了兴趣。

    一顿火锅晚膳很快结束,宁非烟搜罗出一些秘藏的伤药,与苏靖很快前往天干山。

    以她们二人的本事,很好避开山上守卫军的眼睛。

    尹白霜正欲回屋打坐休息,却被百里安叫住:“尹大姑娘。”

    尹白霜看着他递过来的那株鬼草,格外诧异:“这是……”

    百里安道:“如今鬼山青铜门已经关闭,整个六界也仅剩这么一株鬼草,我知晓你入魔界是为了给寿寻回这株鬼草。”

    尹白霜看着他手中的那株鬼草,萧瑟的眉宇间难得多了一丝温宁的笑意,她说:“我以为你和苏靖的关系更好?”

    百里安一愣:“什么?”

    尹白霜也未同他客气,接过那株鬼草,道:“你难道不知苏靖来此界,也是因为此草吗?”

    她面上的笑意更深:“若是她知晓,你将鬼草给了我而非是她,想必心情必定十分微妙。”

    瞧她这副模样,并未将草喂给小寿,莫不是还想拿着鬼草到苏靖面前炫耀显摆一番。

    苏靖那样一个波澜不惊的性子,能给她这种幼稚的小手段气到那才有怪。

    尹白霜脚刚一跨过门槛,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回首看着百里安道:“其实上山送药耽误不了多少功夫,可你却选择留下来,今夜你怕不只是看书这么简单吧?”

    对于她那敏锐的直觉,百里安无奈地摇了摇首,道:“魔君给的秘卷有限,这些我看得快的话,一夜时间可尽数观完。

    但她前往魔界南部镇压妖帝,怕是这几日都不会在王城之中,而我昨夜观了那么多魔族古秘,心有所悟,倒是想出去看一看这个世界。”

    虽然他对魔界的权利并不感兴趣,但他也清楚,要想在这个世界生存长久,没有力量一起都是空谈。

    如今君归宴已然结束,这也就是说,他至少有着百年时间,这些古秘上的知识是属于他一人的。

    既然如此,何不将这些知识,化为力量,抓在自己的手中。

    尹白霜理了理袖子,道:“这几日在魔界隐瞒身份,许久为活动身子了,不如带我一个?”

    百里安想了想,道:“也好。”

    ……

    ……

    这是尹白霜第一次深入魔界,对于魔界的地形势力分布,并不熟悉。

    对于百里安而言,昨夜观阅的那些秘卷,侧面地向他展示了魔界的大致地形结构图。

    凄风满都城。

    浩荡的夜风下,晚间萦绕的蠓虫在兽笼的厩栏中明灭扑飞,寒凉的风贴地而卷,升起一层灰扑扑的厚尘与枯叶。

    在一间平平无奇的山谷峡道中,有数十只庞大的妖兽犁地而行。

    寒凉的夜晚充斥着挥之不去的腥气,妖兽在山谷丛林中自由猎捕。

    这片山谷看似无人管辖,其中林木恣意疯生,纵然是体型庞大的妖兽没入林海之中,身躯也会被淹没不见一半。

    而那高密的林叶,则成为了这片世界之中,猎物们最好的掩体。

    只是黑暗的丛林山谷世界对于妖兽而言,却是天生自然生长的故土家园。

    这里的任何掩体阻碍,对它们而言,都称不上是一件值得麻烦的事情。

    山丘上,一只体型庞大,身背一座巨形小山的人面白猿森然嗜血的眸子在眼眶中幽然转动着。

    它足足生着八只手臂,其中六只手臂生得格外长悍,反向抱山,如生根一般紧紧稳在那座小石山上,余下的两只手臂也不短,微一弓腰,手指就能够触及地面。

    它忽然仰头长啸,天地间的长风气流陡然转了一个方向,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被它吞吸入腹。

    这只人面白猿的肚子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大起来,而山丘下方茂密的丛林里传来簌簌急促的抖动声音,仿佛有无数潜伏在草丛中的生物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纷纷疯狂逃窜了起来。

    人面白猿背上的小型山体忽然嗡然一震,发出了天鼓击雷的恐怖爆鸣声。

    它腹中积载着的狂风化为卷杀一切的风暴,朝着山林狂卷而去,百草尽伏杀,林木摧折崩断,乱石狂飞里。

    被掀起的不仅仅是乱石狂草,在无数惊恐的惨叫急呼声中,几十名人影崛地般被掀飞而起,然而还未等他们落地,四野凌冽如刀的厉风便将他们的身体撕扯开来。

    鲜血内脏汤汤水水般淋洒一地,染红残草枯石。

    长风拂境,卷起新鲜的热血气息,亘古的长夜之中,很快便引来了数百头妖狼,将丛林中的那些残肢断臂分食而尽。

    还有一些幸运者尚未死绝,却只能迎来更加绝望的残酷一面,眼睁睁地看着数只妖狼滴落着腥臭的涎水,朝他靠近而来。

    巨大的惊恐让他丧失了语言的能力,只能够发出怪异的沙哑声。

    那名垂死的人类嘴巴张张合合,疯狂嘶吼大叫着,却无力阻止那几只妖狼咬住他的头手,疯狂甩头的同时,将他生生撕开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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