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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国仇私恨

    “若有执教祖张临川头颅东赴者,武安侯姜望愿偿以元石两万颗,并给予在不违本心公义前提下全力出手一次的承诺!”

    这绝对是近些年来天下列国最具分量的一次悬赏。

    倒不是说张临川的分量有多重。

    而是天下强者,没几个人能被悬赏影响到。

    就如同姜梦熊,若是能将他杀死,景国再多的元石也肯出。可是谁敢挂这个悬赏?谁又敢接?

    唯独是张临川这样的左道妖人,一旦被定性,本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而他的成长方式,注定要广纳信徒,必须要扩张教义,哪怕有无生世界作为间隔,也难免会有一些痕迹留下。

    因为一贯的谨慎,和无生世界的隐秘,他自己倒是还能藏身。但各地分坛纷纷被捣毁,传教的地煞使者纷纷弃业逃亡,跑得稍慢,就是被斩首领赏的下场。

    如当初地幽使者在成国丰台城域疯狂扩张,与灵空殿这等正道宗门公开竞争的事情,在东域南域都不会再发生。

    一旦被定性为邪教,就再无在阳光下生长的资格。

    在对付张临川这件事情上,姜望早就有过思考。认真地思考过很多次。

    对付行走在黑暗里的一切,无论他有多强、多恶、多狡猾,直接以煌煌大势碾压便是,大日横空,自然照破山河。

    魑魅魍魉,何所遁形?

    只是在林有邪出事之前,他没有看到彻底消灭无生教的可能,不想打草惊蛇。对付张临川这样的敌人,小打小闹根本无济于事。要的是不动则已,动则一举荡灭。

    但没有想到,张临川竟然潜入了齐国,并且凭借诡异的命理神通,替换了雷占乾的身份……他们早就近在咫尺,而他并不知晓!

    就像当初在枫林城道院,他也从来都不知道,那个雷法精湛生性好洁的张临川师兄,竟然是白骨道的人。

    这世上绝没有等着你成长的生死大敌。

    若非林有邪,这一局其实胜负难料。

    ……

    野人林中,立起了一座孤坟。

    坟墓修得并不如何富丽堂皇,但方方面面都很精致,显是用了心的。

    天才青牌林有邪,就在这里安歇。

    没有尸体,没有魂灵,是以衣冠为冢……

    就连这衣冠,也是自封存的林氏老宅中取来。

    冢中还埋葬着她多年来破获的案件卷宗原本,或算是她在人世不多的痕迹。还留在北衙里的卷宗,已都是副本了——这些卷宗都是郑商鸣亲自整理好送来。

    林有邪的丧事,是姜望亲手操持。

    里里外外每一个部分,皆亲力亲为。

    他本想将林有邪葬于天刑崖,因为三刑宫是这姑娘最后想去的地方。

    但她还没有真正离开齐土,也没能真正加入三刑宫。而且作为青牌世家的唯一传人,她的身份特殊。自齐武帝时期开始发源的青牌世家,到她这里,已然绝嗣,彻底成为了历史。

    虽说生前没有多少人在意她,失踪数月无人晓得。但她死后的归葬地,仍需考虑齐人的观感,仍需考虑对这个国家的影响……

    这似乎是一种宿命,从她生下来就已经注定。

    重玄胜认真地劝说过。且剿灭无生教的声势,也要以齐人林有邪为源起,自齐国鹿霜郡起势,而席卷天下……

    姜望综合考虑之下,便决定在当初两人分开的地方,为林有邪立坟。

    也算是告知她,她等到了故人来寻。

    今日是坟墓落成之日,丧葬礼乐之仪,都已散去。

    林有邪喜静不喜闹,所以他谁都没有请。

    便是有那想要攀附关系的,也没谁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也就是重玄胜、十四、李龙川、晏抚等几个好友,特地赶过来,上了几炷香。

    如今都已经离开了。

    九月是高秋,兀枝将天空划得很凌乱,老鸦几声,渐飞渐远。

    他独自一人立在坟墓前。

    静静地呆了很长时间。

    墓碑是他亲手刻的,以指为凿,刻入石中。想了很久,最后只刻了林有邪三个字,没有加任何前缀后缀。

    那些所谓的荣誉、所谓的纪念,于林有邪都是牵累。

    她这一生,被太重的尘网所困缚,理想、亲人、家族荣耀,每一样都很沉重,她没有一刻,是为自己而活。

    没有轻松过。

    现在留在姜望记忆里的,也只有捣药的声音、挥手远去的背影,和那碎在心雀眼眸中的黑猫。

    立一块干干净净的墓碑,镌刻下林有邪这三个字。

    人间没有多少人牵挂她,希望她走后,也不必牵挂人间。

    ……

    枯枝碎裂的声音,将情绪轻轻地揉碎了。

    这阵子一直在忙鹿霜郡诸事的青砖,忧心忡忡地走入了林间:“侯爷,刚收到临淄那边传来的消息,诏您回临淄参与朝议。”

    近期围绕着鹿霜郡的诸多调查,是鹿霜郡驻军和巡检府联合展开的。北衙方面的负责人,是巡检副使祁怀昌,东莱祁家的人……这当然是一种控制事态的姿态,也很难说其中有没有别的意味存在。

    青砖的忧心自有来由。

    大齐武安侯一封公开信,引得天下轰然。

    各地反应,不尽相同。

    虽说有楚、牧发声,三刑宫、剑阁表态,但天下各地,也不是都卖他姜望的面子。

    如景国镜世台,虽是独属于景国的组织,但因为景国的特殊地位,中央帝国的影响力,平日里也自行监察天下之责。常有援引上古诛魔盟约,清除外贼,诛杀邪祟。

    但在无生教一事上,并未发声。

    哪怕姜望的公开信,递到了门前。关于无生教奉行恶法的证据,都送到了手上。这个监察天下邪佞的组织,也依然保持着缄默。

    说是镜世台不能轻率行事,对于无生教的性质,以及张临川的具体信息,需要时间来核实……

    当然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情背后所体现的,更多是景国对齐国的不满,是镜世台对齐人的有意忽视。作为景国的镜世台,并不想给齐国武安侯以更大的声势。

    若是你齐国军功侯爷一封信发过来,我镜世台就马上出面,当今竟是谁之天下?

    镜世台不发声,景国影响力所覆盖的中域,乃至于天下道属国,自然也都缄默。

    外部政治环境如此,便是在齐国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同声共调。

    虽说邪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但要以齐国的力量来推动这件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政治有些时候,会超脱立场而存在。

    镜世台不愿意让姜望主导的这件事情有更大声势。

    齐国内部难道人人都盼着姜望好?

    诚然以博望侯和武安侯如今的政治地位,要在齐国推行一项针对于某个具体邪教的政令,并不是办不到的事情。

    但在效率上,一定不会很快。

    他们毕竟不是执掌千年世家的淮国公,也非是深受女帝宠爱的大牧皇女。

    而要彻底剿灭无生教,最重要的就是速度。

    以张临川的智慧,不会想不到他在齐国失败后的恶果。纵然对姜望的影响力有所错估,也一定做了很多准备。

    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很难说他有没有法子将无生教的信仰安全转移,再创一个不死教什么的组织。借尸还魂这一套,他本是炉火纯青的水准。

    所以在追剿无生教这件事情上,姜望和重玄胜是分两步走。

    姜望的公开信,是直接发给三刑宫,请法家圣地来公证。随信附带的诸多证据,足以让三刑宫看清此事。

    因为林况、乌列过往对于刑名一道的贡献,矩地宫早就给林有邪留下了进学的名额,林有邪又是在追查邪教教宗的过程中遇害……以三刑宫的行事风格,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避此事。

    当然,矩地宫执掌者大宗师吴病已的表态,是姜望所未料想的。

    他本来觉得,对于无生教这等规模的邪教,三刑宫派出一位神临层次的真传发声便足矣,连真人也是不必出面的。更遑论吴病已亲自发声,号召天下法家修士共刑杀……只能归于林况和乌列的遗泽。

    重玄胜这边,则是从鹿霜郡入手,把张临川替换雷占乾之后在鹿霜郡所做的种种行为,全部归咎于无生教。从鹿霜郡那些“受害者”出发,引发大范围的剿灭邪教的浪潮。

    这些“受害者”,很大一部分其实可以说是合理竞争下的失败者。因为张临川借雷占乾之躯,是为了搭上齐国的大船,而不是为了一开始就搞什么破坏。所以在鹿霜郡的各种斗争里,他都算是很守规矩的。

    不过这些人也确实是被无生教祖张临川所打压,用他们来为无生教敲响丧钟,却也没有什么不妥。

    具体在姜望这封公开信,以及由此引发的巨大反响上,齐国内部不同的声音,其实一直都有。

    其中叫得最响的,仍然是名儒尔奉明。

    此人连写三篇文章,曰《灵阳岂当大任》、曰《私用公器者何为》、曰《国家大事,焉为私恨》。

    后两篇文章,一看名字便能大概知道是说什么。第一篇文章里的“灵阳”,则是齐武帝时期的国侯灵阳侯。因公器私用,而被武帝夺爵。

    第一篇痛骂灵阳侯,算是试水。

    以古谏今,文采飞扬。

    紧接着第二篇、第三篇,措辞越来越严厉,也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姜望。

    尔奉明所代表的,当然不止是他尔奉明。但要硬把他划个党派,却也难能。这一支生花妙笔,以及谁都敢骂的狂士姿态,就是他的生存哲学。

    知道谁能骂谁不能骂的狡猾,以及一碰到硬茬就缩头闭户的厚实脸面,则是他比当年那个许放活得滋润的前提。

    有人求美名,有人求恶名,龙蛇各有道,都能够风生水起。

    这三篇文章着实写得精彩,引起朝野间议论纷纷。

    政事堂、兵事堂倒是都没有大人物出来表态,但自此而下,却越吵越是激烈。

    作为当今齐国风头最劲的大人物之一,武安侯调动国家资源,追剿一个不知名邪教的事情,也成为街头巷尾扪虱摇扇的热议话题。

    与之相关的奏疏,更似雨点飞来。

    支持者有之,反对者有之。

    一直到今天,这场朝议,天子明旨让姜望参加。

    大约便是要为这段时间沸沸扬扬的物议,做一个盖棺定论。

    青砖便是为此忧心。

    姜望却很平静,听到这个消息,也只道了声:“知道了。”

    有些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争论的,但总架不住有些人的吹毛求疵,另一些人的推波助澜。

    倘若一心寻衅,总能找到理由。站着挡我阳光,躺着拦我的路。

    他早已习惯,也无非是面对。

    只再看了一眼林有邪的墓碑,便拔身而起,踏空远遁……青云朵朵向临淄。

    ……

    紫极殿乃大齐帝国文武百官议事之殿。

    这个伟大帝国的地方性政事,在郡守府就能完成。朝廷通常只负责监察。

    涉及全国的政事、以及地方上不能做主的一些政务,也常常在百官议事的阶段,就足够妥善解决。

    再往上则是政事堂合议,最后才是天子披阅。

    毕竟偌大帝国,万里疆土,亿兆子民,焉能事事劳心?

    历史上皇帝半月一朝、一月一朝、甚至一年半载不视朝,都是常事。

    唯独当今天子坐朝甚勤,只要没有出征在外,必然风雨无阻。常常高坐紫极殿中,沉默旁听百官争吵。非大事不参与讨论,但百官所议之事,皆要在他心里过一遍,故无人敢不用心。

    在拥有已经可以比肩太祖、武帝的功绩后,亦然如此,未有一日懈怠。

    他高坐至尊之位,平静的旒珠帘后,是谁也看不清的天子之心,也是他对整个天下的注视。

    大凡伟大之帝王,必有伟大之所求。显然如今横跨东南,虎视天下的大齐帝国,也并未能填满他的野望。

    自登基而至如今,他坐朝已经五十七年。

    元凤年号已经足够冠以伟大之名,但关于这个年号的故事,还在继续。

    与很多老百姓所想象的威严肃静、伟大高岸不同。

    在大多数时候,紫极殿也和菜市场没有什么区别。争吵的双方各说各话,争得面红耳赤的,不在少数。

    今日也不例外。

    这个说农税不仅需要再削减,更应改粮为钱,以此规避收缴粮食过程中,所造成的损耗。

    那个说三十税一已是皇恩浩荡,做什么决定都要考虑国情,收钱收钱,你娘快要饿死了吃钱行不行。

    吵得不可开交。

    直至殿外金瓜武士一道宣声——“武安侯觐见!”

    紫极殿立时像是落下了静音结界,所有人都闭了嘴。

    有些人的目光,便若有似无地落向大殿右侧队列中,那位袖手而立、神态自若的名儒……并无一官半职在身的尔奉明。

    便在这个时候,披着一身紫色九蟒吞云侯服的武安侯,手按长剑,未脱鞋履,大步踏进殿来。

    靴子在大殿踏出清脆的回响,今日他一改往日温和,眉眼锐利,气如云蒸,似是他腰间那柄天下名剑已出鞘!

    他行走在满朝公卿分开的通道里,目不斜视。在高阔的紫极殿内,有撑起穹顶的风姿。一步一步,走到了丹陛之前。

    “免礼。”端坐在龙椅上的大齐天子,只抬了抬手。

    政事堂队列中的宋遥面无表情,余光瞥见旁边拎着奏章的易星辰,也是定得一根头发丝都没漾起。

    心知大家都是有些茫然。

    无论是支持武安侯的,还是支持尔奉明的,都无法把握天子的态度。

    还未拜呢,就免礼?

    天子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高高捧起了,是不是要重重打下来?

    有心人去看与武安侯并称帝国双骄的冠军侯,但见勋贵队列里的这位白衣侯爷,双眸微阖,仍是沉浸在自己的修行世界里——在朝议上“站岗”,的确是这两位年轻军功侯的特权。

    姜望却全不管那些,也不去揣测什么,只往那里一站,直脊似剑,立地撑天。

    天子的目光垂落下来,声音将大殿笼罩:“武安侯的信,写得极好,可见近来读书是用了功。”

    姜望回道:“臣只是情难自禁,信笔而就,也不懂什么文辞好坏。”

    天子瞧着他,语气并无波澜:“最近有几篇文章,引经据典,华辞章句,读之如品香茗,武安侯可读过?”

    “若是近来的文章,臣应该没有读过。”

    “为何?”

    “没有时间。”

    “爱卿都在忙些什么?”

    姜望平静地回答道:“忙朋友的丧事。”

    天子本来还有些话要说,但这会突然不想说了。

    便摆了摆手:“尔先生,朕把武安侯给伱请过来了,有什么问题,你不妨当面来问。”

    紫极殿中的气氛有些紧张。

    尔奉明显然早有准备,大袖飘飘,坦然走出队列,走到姜望旁边来。

    他手无寸铁,脚上只着白袜,气势天然就输了好几筹。

    但面色从容,先对天子行了一礼,又对姜望一躬,很是恳切地道:“草民素来敬重侯爷的武勋,今日试言之,若有谬论,也请不必谅解,尽管面斥。若是不够解气,血溅三步,草民亦无怨言。”

    对着这位屡次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的名儒,姜望微微挑眉:“请讲。”

    尔奉明直起身来,大袖两边拂开,倒也很有一股名士风流的气韵在:“敢问侯爷,国恨私仇,孰轻孰重?”

    “何为国恨?何为私仇?”姜望反问:“尔先生不妨明言好了,伐夏算什么?剿无生教算什么?”

    尔奉明道:“自然伐夏是为国恨,剿无生教是为私仇。”

    姜望平静地看着他:“剿无生教影响本侯伐夏了吗?”

    尔奉明愣了一下,知道自己掉进了语言陷阱,有一种荒谬的错愕感……不是说武安侯只会动辄饱以老拳么?

    但很快反应过来:“话不是如此说。无生教若是邪教,的确该剿。我亦对邪教深恶痛绝。但应该如何剿?耗力几何?”

    “区区一个无生教,好比蝼蚁之于雄山,值得我大齐消耗如许国力吗?”

    他来了状态,愈发激动:“一个小小教派,张榜悬赏于巡检府足矣!侯爷却以仇恨之心,掀起偌大声势。如今举国皆言无生教,人人欲斩那张临川头颅。满朝为国侯私恨而用,侯爷难道真的没有一丝不安?”

    姜望定定地看了他一阵。

    看得尔奉明有些茫然,那种殚精竭虑为国的激扬,不自觉地弱了下去。

    但他还是直着脊梁,很有文人风骨地道:“草民哪里说错了,侯爷尽管直言。”

    姜望道:“本侯若要说无生教的害处,可以说很多。无生教祖张临川的危险,也足能列个一二三四。你也许懂,也许不懂,也许装作不懂。但今日这些……都不紧要。”

    他叹了一口气:“你说私恨,没错。”

    “无生教于本侯有切齿之恨,必杀之而后能解……当着陛下,当着诸位同僚的面,本侯不能否认。”

    他转过身,不再看尔奉明一眼,只对那龙椅上的大齐天子拜道:“昔日宫中奏对,陛下有问,臣未能尽答。今日试言——”

    他虽然躬着身,但是昂声道:“臣已知霸国之尊,王侯之贵!四年功名,情愿为私恨尽用!望陛下恩准!”

    他不解释,不辩驳,他承认对付无生教对付张临川,更多是在与他个人的仇恨。他承认他不是那种大公无私、心中只有国家的人。他承认他作为他自己的爱恨情仇。

    如今,他愿意用他这四年来殊死拼杀所赢得的一切,来做这个交换!

    现世太过广博,天下尚有白骨道容身之处,他要请齐天子,发一封国书!

    满殿缄默。

    重玄胜亦是沉默的,这与他事先的建议不相符,也让他后续的准备无法尽用。今日朝议的结果,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是福是祸?是对是错?

    尔奉明张口欲言,最后却还是闭上了。

    姜望承认自己剿杀无生教是为私恨,承认自己就是一个不懂大局的人。那他还能说些什么?

    只能是看天子的态度罢了。

    当今天子,恩罚皆无加。

    可以有极致的恩宠,也可以有极致的冷酷。

    那么对于一个并不以国事为最先考量的军功侯爷,他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无论王侯将相,老臣名爵。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就连沉默“站岗”的重玄遵,也睁开了眼睛。

    但听得天子的声音抬了起来:“岂曰私恨?”

    又略重地落了下去:“尔是国侯!”

    “你说你已经懂得王侯之贵,朕看你并不明白。”

    他在龙椅上看着姜望,慢慢地说道:“你乃大齐王侯,与国同荣之尊。你的私事,就是大齐国事!”

    今天六千字,其中一章,为阿甚加更债主委员会加更。(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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